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妯娌朱氏说话不好听,做事也强硬,不过她心不坏,那日撞破冯氏毒杀了周婆子,冯氏原是要自尽赔命的,被朱氏给拦下了。
趁着周婆子尸首未僵硬,两人一齐给她换了衣裳,烧了证据,民不报官不究,用现银塞了大房的口,谁还管周婆子是怎么死的。
朱氏还道冯氏是给她一个痛快了,也不知怎得,两妯娌就凑在一块过日子了,她招待客人,她量体裁布,每日也不得多少空闲,可冯氏觉得这日子才有几分像人过的。
冯氏笑了一笑,桥那头瞿家点了一串炮仗,腾起一股浓白而欢欣的雾气。
婚宴都是晚间吃席,泉九请了个甚是欢腾的丝竹班子助兴,曲子一响,觥筹交错,阿山和阿田两个素日里就不着调,此番更是要泉九喝个尽兴。
泉九自知酒量不佳,只怕喝多了难振雄风,嘴上喊得牛气,悄悄撒了好些,只是混得了一两回,总有混不过去的,幸而泉驹帮他饮了几回,倒是面不红脚不软的,立得住。
阿姥和阿囡皆是熬不住的,泉驹背着阿囡送钱阿姥回去,回来时泉九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快来支应,他要去洞房了!
席面散得只剩下一桌酒鬼还在叫嚣,主桌上的人也都歇得歇,走得走了。瞿家的小厮和赵婶子腰里揣了红封,有耐心守着醒酒汤,等着客人尽兴。
灯火阑珊处,江星阔一把擒住了更衣回来的岑开致,岑开致一惊,抚着他宽厚的胸膛定了定神,嗔道:“登徒子,竟在这候着我呢。”
既被冠上了登徒子之名,只好行一行登徒子之实。
这厢唇舌交缠,银丝拉扯,那厢红衫尽褪,龙凤颠倒。
隆冬却是好春色,处处莺歌又燕语。
“致娘、致娘。”公孙三娘正寻她呢。
岑开致顿时从江星阔织造的梦中惊醒,要离了他回去,江星阔自是不肯的,一个飞身抱了她歇到梁上去,依旧啄她的唇。
公孙三娘已经转过来了,若是白日,定然是藏不住的,夜色深浓,月在檐外,梁上紧窄,两人天然只能贴在一处。
岑开致衣带飘飘,悬在公孙三娘头顶不过三寸地方,她一面提心吊胆,一面却还沉醉痴迷,真真是色令智昏。
“难道同阿姥一道回去了?”公孙三娘寻不见人,只好作罢先回去了。
杨松立在门口等她,手里还拿着瞿家宴上余下的一些好菜,虽说冬日里菜都存得住,但瞿夫人执意叫众人分拿了。
公孙三娘笑道:“给你的是不是焖肉?那大肥肉皮,也就你阿娘没饭都吃得下口了。”
喜宴的大厨手艺十分老道,一道焖肉横贯他几十年婚丧宴席,三层肥油肉,中间瘦肉只一条细缝,浓酱甜糖下进去,小火焖半夜,皮肉烂糊,入口即融。
食荤者爱油肉,食素者亦爱惨了下层铺着的笋片,脆嫩鲜爽,不涩不麻,即便吸饱油荤,也半点不腻。
主桌上的油焖肉没怎么动,笋片倒吃干净了。杨母嫌自己貌丑,坐在宴上丢人,便不肯来。瞿夫人瞧着这菜好,于是收拾妥当,让杨松带回家孝敬老母了。
杨松这人平日里闷声不做响,倒是看他不出,酒量好得很,同江星阔都能杀几个回合,后来泉驹喝不下了,都是他替泉九挡下。
杨松此时站定的看公孙三娘,眼神清明,走路也是不摇不晃的。
“阿娘苦了大半辈子,肚子里没油水的人,就喜欢吃肥肉。”
瞿青容和泉九成婚这日天气晴好,夜里也无云,月色动人。
杨松肚子里没墨,傻眼瞧了半天,就听他由衷的道:“真亮堂啊。”
“今是十五啊。”公孙三娘说着,就觉得手叫杨松挨了一下。
她眼皮一跳,就想打人,不过还是忍了忍,手就这么一挨一蹭,直到食肆胡同口。
“快回去吧,你娘没等到你回家,睡不着的。”公孙三娘道。
杨松点点头,想着家里还有一碗冷饭,明早上开了灶,把冷饭扣进去,搁一点阿姥做的咸齑,再把瞿夫人给他的大油焖肉添进去,咕咚咕咚乱炖一气,他娘保准喜欢吃。
杨松正美滋滋的想着,伸手要敲门,忽然发觉门是虚掩着的。
这不对劲。
文豆想把炒货卖到武学里边去,泉驹年节里有空,他这几日都在泉家睡,同他商议这事。杨母胆子小,夜里杨松出去,她总要结结实实上门栓的,听到他的声音才会开门。
杨松来不及多想,推门进去了。
他这铺面后边只有两间房,夏日人家卖冰的时候,这房间都当库房使,不过杨松收拾了出来,文豆一间,他和杨母一间,夜里就睡在榻上,方便看顾杨母起夜吃水。
杨松一边喊着娘一边走了进去,就见屋里点着灯呢,杨母僵坐在床上,一左一右坐着她两个好儿子,满嘴香榧核桃,吃得都要咂出油来了。
“大哥、三哥?”
第67章 兄弟母子
杨松知道为什么杨母会开门了; 他三哥的声音跟杨松很像,隔了门更是听不出。
“哎呀,我的老弟,哥真是没想到你能有这能耐。”杨大笑着走了过来; 拍拍杨松的肩; 道:“听人说的时候; 我是真不敢信; 你这窝囊废; 能在临安开起炒货铺子了?”
杨大说着,他鼻子耸了耸; 一把拿过杨松手里的瓦罐,揭开一看,又瞥了杨松一眼; “可以啊你这; 有长进; 都吃上油肉了!有酒没?”
“没有。”杨松冷淡的说。
杨三也凑去吃油肉了,杨松赶紧坐在他娘边上; 杨母缓缓扭脸看他; 眼神中的恐惧看得杨松心疼不已。
“弄点去啊; 你这油肉哪来的?”杨三对杨松呼呼喝喝惯了; 依旧是颐气指使的。
“街坊家有喜事; 分我席上剩下的好菜,女方是教书先生家的女儿,男方是大理寺的刑官。我同他们有些交情。”
杨松这话说得杨三动作一顿,杨大还吃呢; 被杨三碰了碰; 也回过味来。
两人一齐抬脸看杨松; 两双相似的三角眼,他们是兄弟,与杨松倒是越发不像了。
杨三冷笑,道:“怎么了?你这孬货与大理寺的官爷还有交情?算你有些狗屁,我们来看看亲弟老娘,难道犯法了不成?”
杨大也笑,用手叨了块肉朝杨母递过去,还抖了抖,道:“娘,吃吗?老六孝顺你的。”
杨母动都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出。
“大哥吃吧。”杨松揽着杨母的肩头,拳头已在身侧攥紧。
“是该我吃,娘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人,跟你在临安城里享了这么久的福,什么好玩意没吃过?瞧瞧你屋里的香榧、核桃都堆成小山了。”
“那是我做生意的本钱。又不是拿来自家白吃的。”杨大仰着脸把肉投进嘴里,浑似没听见杨松这句解释,咂了嘴咂又道:“要酒,要酒!吃这玩意没酒怎么行!”
杨松方才进来时,身上一股子酒气他们都闻见了。
酒瘾上来甚是不爽,杨三闹着要杨松去买酒。“这街上就有一家食肆,你给我买去。”
“那食肆不卖酒。”杨松解释也是白解释,他们不信。
杨松想了想便道:“瞿家喜事办完还余了不少酒,娘去管赵婶借一坛来。”
杨母极少出门,终日只在铺子后头洗花生,打瓜子,砸核桃,忙忙碌碌的,钱阿姥闲时来与她作伴,公孙三娘偶尔陪她坐一坐,这样的日子,倒养出杨母好气色。
听得杨松的话,见他对自己使眼色,杨母慢慢站起身,却叫杨三杵了下肩头,又瘫了下去。
“怎么好叫娘大半夜的出去,你去。”
杨三坐回椅子上,往嘴里一粒粒投着花生米,脚高高的搁在杨母身侧的床柱上,脏鞋几乎要踹在杨母脑袋上。
“好,我去。”杨松站起身来。
“小六。”杨母颤声唤他,仿佛这一去就是永别了。
杨松也不说别的,只盯着杨三道:“娘若有个好歹,咱们哥仨一块死。”
杨三有一会子没说话,手里嘎吱嘎吱的捏着花生壳,他也不吃了,果仁和壳都碾碎了扔在地上。
直到杨松走出去了,杨三忽得冷笑一声,矮下身子蹲在杨母跟前,伸手拍了拍她一张皱巴老脸,满手荤腻黏着花生红衣碎屑都粘在了这张脸因养育儿子和操劳农事而生出的沟壑中。
“娘啊,老六如今真是出息了,敢跟我这么说话,没个大小的,你也不管管。”
杨母哪里敢说话,杨三忽然觉得鞋面一暖,低头一看。老人因惊惧而失禁,沿着床沿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老脏货!”杨三抬手就给了杨母一巴掌。
“诶,老三,别这样。”杨大笑着说。
杨母倒进床里,口中只喃喃喊着小六,间或还有一句三娘、小豆。
眼下差不多是丑时了,街巷上虽宁静,但临安的夜从来没有完全沉睡过。
杨松从后门绕着走,就见胡娘子的粥铺后边弥漫着一团白雾,米香若隐若现的,不多时就会浸润这片街巷。
院里模模糊糊传出男女说话声,有商有量的口吻,胡娘子年前招了赘,那男人杨松见过几面,左手手掌缺了半截,沉默寡言却也踏实肯干。
再走几步,杨松又闻见甜香。素日里,汤家的糖铺不会这样早就忙活起来,年下生意好,孩子要甜嘴,大人也难得手头上松泛些,谁不想买孩子一张笑脸呢。
汤家郎君来他这买花生、核桃做酥糖时结得都是现银,只说如今账面宽裕,街里街坊的,便也不拖欠他的。
杨松早就算过账了,他本想今年总算能过一个宽裕的好年了,能给阿娘做一身新衣,她就不会老是挂念着要穿寿衣了,还余一点银子,给三娘买根簪子。
玉的她不喜欢,金的他还买不起,还是买根空心的银簪子实惠,她戴上也不怕丢,余下的银锭子都存上,日后都交给她。
杨松想着自己和娘的日子终于变好了,多亏了这条街面上的贵人,多亏了他当时跌跌撞撞的拎着鳗鱼站在了岑家食肆门口。
这里早就比他的家更像一个家。
岑家食肆年下这几日只做午市,杨松听公孙三娘说,江大人总带着岑娘子四外去玩,杨松想想也是,攒了银子不花也无用,正月里更热闹,也带着老母和三娘去逛逛,吃吃茶看看戏什么的,人这一辈子总要得些趣味,全是苦哈哈的,死了也不能瞑目。
赵婶刚收拾了泔水就听见有人敲门,门缝里见是杨松,就把门打开了。
“阿松啊,怎么了?”
“婶子还有酒吗?能不能先借我一坛。”杨松一边说,看向了院内。
灯笼还亮堂着,只是灯油不足,有些将灭未灭的阴暗。
阿山和阿田两人喝得烂醉,瞿夫人给收拾了间房,刚让小厮给弄进去,赵婶子等下也要去睡了。
“有啊,怎么还没喝过瘾?”赵婶说着,很快给杨松搬来了一坛子。
“泉大人睡了吗?”杨松迟疑着问。
赵婶觉得好笑,道:“按时辰嘛,该是睡了得,可按今儿这日子嘛,该是没睡的。”
这大好的日子,哪能为他这屁大的事情去打搅泉九。
杨松有些臊,干巴巴的笑了笑,拿着酒要走。
赵婶子看他神色有异,就问:“阿松啊,怎么了?”
杨松摇摇头,道:“婶子这酒多少钱?我明个还来。”
“这酒有些贵,你是做什么用啊?若是不打紧的事,我弄些厨上用的浊酒给你。”
杨松忙把酒坛子递回去,道:“好好,弄些最贱的酒就好。”
第68章 赖床的清晨和犀角瓦子
昨夜春宵昨夜梦; 一席冬雪落无痕。
岑开致有时真很羡慕公孙三娘好觉,沾枕头便睡,睡得极沉,醒来精神抖擞的; 总不似她一般; 梦里红纱粉帐; 莺歌燕语; 醒来浑身黏软; 好生没气力。
她想,总是近来与江星阔亲昵缠绵太过的缘故。
眼下也是岑开致一年中难得懒惫的时候; 她正蜷在床褥中赖床呢,公孙三娘已风风火火的在打水烧水了,将江星阔送来三个暖水瓶一一灌满; 搁到岑开致和钱阿姥房门口。
这暖水瓶听说是大食国进来的玻璃净瓶为胆; 水银为裹; 睡前滚水装进去,到了天明还温热呢; 有了这三个暖水瓶; 吃喝洗漱都便利好些。
泉九和瞿青容成婚; 江星阔送的礼物里头也有一对暖水瓶。瞿青容一下就瞧出这东西的好处来; 放了一个在双亲房中; 方便他们起夜吃水。
瞿青容正对镜梳妆,泉九倒同岑开致一个情状,懒洋洋的瘫在床上,脸上既有残余的欢欣; 也有两个黑沉沉的乌眼圈。
铜镜中映出瞿青容一夜未眠却神采奕奕的面孔; 眼波流转间; 难得见到一抹媚意。
“唉,难怪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了。”泉九感慨。
瞿青容搁下炭笔,含笑觑了他一眼,道:“昨晚也不知是谁一会受不住,一会又食髓知味不节制的缠闹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