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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皮都同下眼皮打架了; 还不去睡么?反正你日日都陪着我; 也不差这一会儿,快去吧。”
桃叶的神情似有松动,犹豫了片刻,便缓慢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
欲要转身出门,却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主子就不问问今日奴才为何会与永寿宫里的宫女起冲突么?”
婉襄一愣,却没想到她还在纠结于白日里的这件事。
午后她本来在西暖阁中对账,忽而听见窗外有些许争吵之声。
她从这刺耳的杂音之中听见了桃叶的声音,才站起来走到窗前静听了片刻,而后出言为桃叶解了围。
她知道是为什么,所以不问。
“宫女原本就不应该议论主子的事,桃叶,你做得对。”
那两个被桃叶拦下的宫女在议论的是那答应,两日之前她再一次在御花园中被齐妃罚了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听说那答应是个可怜人,被封为妃子的那一天,无缘无故便哑了嗓子。”
“万岁爷从未召她侍寝,不过是个空心的妃子罢了,难怪海常在和郭贵人总说她是养狗的丫鬟……”
而她们议论的那些话更是诛心,桃叶毕竟是那答应的亲妹妹,如何能忍得?
婉襄的回答让桃叶一下子泄了气,她那双如那答应一般漂亮而有神的凤眼此刻耷拉着,没有一点神采。
桃叶福了一福,转身之后却又转回来,“奴才其实并不恨她。”
说完这句话,立刻便推门跑了出去。
开门与关门之间,几片雪花落进来,顷刻在屋子里的暖气之中溃败,在门前留下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婉襄望着这些痕迹莫名地惆怅了片刻,忽而听见了轻微的,什么东西敲击窗户的声音。
她一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也许是屋檐下的冰凌为夜晚时的暖气所熏,渐渐融化,水滴打在窗框上。
直到她发觉那声音渐渐有了规律,立刻汗毛倒竖起来。
她微微地发着抖,想要等待这声音自己消散去,可它却持续不断的发出声音,强迫着婉襄去处理。
婉襄僵在了桌旁,却又实在已经被逼得没有法子,往四周望了一眼,恰望见床榻之上的那柄剔红如意。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紧紧地捏住了那如意,方朝着窗户走去,“是谁在这里,若不报上名号,我便要请侍卫过来了!”
她用出了她这一生最为凶悍的声音,敲击窗户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旋即是女子轻蔑的笑声,“刘婉襄。”
是那答应。
婉襄心中虽仍有疑惑,却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打开了窗户,还来不及同那答应说些什么,便见一团黑影跃进房中,那答应径直朝着屋中的炭盆走去。
“那死丫头为什么这么晚还不肯去休息?”
她戴着黑色的斗篷,上面已经落满了雪。从窗外翻滚进来落下一地的雪花,在炭盆之前积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婉襄关上了窗户。
“白日她为你打抱不平,怕惹事之后连累了我,因此而愧疚,想要多陪我一会儿。”
“不必。”那答应的声音冷冰冰的,也不知她是在说哪件事。
她大约已经在窗前站了许久了,因为桃叶始终在房中陪着婉襄,所以才没有现身。
待到她的身体终于重新暖起来,她回过身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随意地丢到了桌上。
婉襄好奇包裹里的东西,接过来耐心地去解。
那答应就坐在方才桃叶坐过的绣墩上,一连饮下了好几盏热茶,终于使得身体慢慢地暖了起来。
包袱里的东西其实并没有被仔细包装,只是打了两个死结而已。
婉襄费力地将它解开之后,看见的是一小堆红色的纸人。
她并没有能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待她将其中的一只拿起来,立刻便重新将它丢了回去。
“这是……”
那纸人的背面是有字的,婉襄下意识地读了出来:“辛卯、丁酉、庚午、丙子……”
那答应望向婉襄时神色轻蔑,她的恐惧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是四阿哥弘历的生辰八字,我从齐妃宫中找到的。顺带拿了一些齐妃的财物,在郭贵人和海常在的寝殿之中各放了一些。”
那答应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郭贵人和海常在嘲讽侮辱于她,她顷刻便让她们受了教训。
而至于她是如何做到的……今夜她能轻易地翻进承干宫的宫墙,那么钟粹宫也就如是。
眼下她还是要先弄清楚这小人的用途,“这小人……”
“是巫蛊厌胜之物。”果然如婉襄所想,“我已将这些东西送出宫请人查看过,这是萨满教传统的诅咒方式,名为‘顶桥拘魂’。”
婉襄自然不会知道这些秘辛,那答应见她仍旧一脸茫然,便难得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巫蛊男性用红色纸张,在纸上一笔连贯地剪出小人形状,而后再于其上纵向书写被巫蛊小人的生辰八字。”
“最后于子时前往被巫蛊之人每日必经过的桥头处,将纸人焚化。”
这般怪力乱神之事,深夜时配上那答应那嘶哑的嗓音,格外地令人觉得可怖。
“夏日时在圆明园,四阿哥每日在洞天深处读书,都会经过虹影桥。”
“那时齐妃便已经开始做这件事,圆明园中常有宫女嬷嬷声称半夜时在虹影桥附近见了鬼。”
她脸仍然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红紫色,是在窗外冻了太久的缘故,却也格外地适宜讲这些故事。
“请了几次萨满法师来作法皆不奏效,渐渐地便没有人敢在夜晚的时候往那边去了,齐妃更肆无忌惮。”
那答应自己看起来并不相信这些东西,嘲讽之情满溢于表面,“萨满巫师自然无用,纵真能驱鬼,也抵挡不了人为。”
“只可惜此法要足足行够四十九日,齐妃的日数不足,至今日仍旧未能如愿。”
婉襄仍旧沉浸在齐妃竟然敢以巫蛊之术魇镇未来储君的震惊之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来回应那答应的这些话。
“而回到紫禁城中之后,齐妃和她身边的宫人都不方便往干西二所走动,我昨夜探听到齐妃这几夜便准备往澄瑞桥掩埋纸人,施行另一种巫蛊之法。”
“那答应……”婉襄不得不打断她,从她进入镜春斋开始,不安和危险的感觉就紧紧地攫住了她。
“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事的。”
那答应却并不想向婉襄解释那么多,“阎王有阎王的道理,小鬼也自有小鬼的门路。”
“于伊尔哈而言齐妃是个危险的人物,我必须在她动手之前就将她死死压制。”
她站起来,一把夺过了桌上的那个包袱,“若是你害怕的话,可以不同我合作,我自然也会有办法。”
“但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若不是这段时日你日日都在熹妃宫中,在镜春斋饮食,我也就要到阎王殿中捞你了。”
“那答应!”
她已转身欲走,婉襄出言留住了她。
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因为她完全听明白了那答应此刻在说些什么。
齐妃甚至已经想要她的性命了……这不是现代的文明社会,这是封建王朝你死我活的后宫。
那答应转过身来,态度犹自轻蔑,“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像我对待伊尔哈那样真心。”
她的爱是无条件的,而婉襄有,只有牵扯到了自己的利益才会为桃叶出头。她是这样认为的。
婉襄不想同她争辩什么,她的声音里仍然有微微的颤抖,像是有冰凌凝结在她喉头,“若要出手,便定然需要有万全的计划。”
仅仅只是她们知道这些事没有任何用处,必须要让雍正或是熹妃知道。
若是让熹妃来处理这件事,这中间有太多没法解释的事……
只能设计让雍正知道。
是要抓齐妃一个现形,还是……
“过几日就是腊八节……”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第一个宫斗大事件拉开序幕~
第42章 腊八
“朕以朱笔批阅奏章; 你则以朱笔于瓷器之上描红,各得趣味。”
打磨之后又阴干了五日,婉襄便准备给宁嫔的那只德化窑观音坐像描红上金了。
闻雍正之言; 婉襄笑了笑; “四哥的御笔朱批能成就天下万事,嫔妾只不过是能为一尊观音重塑金身而已; 如何能相提并论?”
“婉襄,过来。”
龙椅之上的帝王向着她伸出手,婉襄在观音像上描了最后一笔,便将它自立于小机之上。
婉襄朝着他走过去; 他以双手携她的双手,“朕瞧你近来消瘦了; 是永寿宫中的事情太多太杂了么?”
他们已经有近十日未曾见面了,前朝的事情繁杂; 也不想给朝臣留下圣躬不安时仍旧沉溺于女色的印象。
因此近来六宫诸妃皆夜夜坐于窗下; 不过独剪烛花而已。
而婉襄的消瘦也并不是因为白日劳碌之故; 总是夜晚多心,所有送入镜春斋的食物她都不敢随意取用。
即便可以放心食用,也到底没有胃口。
“熹妃娘娘身边的那图姑姑耐心仔细; 嫔妾跟着她做事并没有什么烦难。只是每日久坐,难免没有胃口,待到春日会便好了。”
或者过了今夜; 心思轻些; 也会好上许多。
雍正忽而咳嗽了一声,龙案之上的烛火随之颤动了片刻。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沙哑; 情绪似乎也更低落了一些。
“很快便又是新年了。”
“很快便又是新年了。”婉襄重复了一遍; 却是截然不同的欢欣语气。
她跪坐在雍正面前; 仰头望着他,“四哥曾经说过,春日里紫禁城会有很多蝴蝶的。”
是那一日他为她系紧赤狐披风的时候,他在风中绽放过的手指。
“蝶来风有致,人去月无聊。四哥要陪着嫔妾去扑蝶。”
她知道的,雍正七年的年末不过是这场大病初起之时,他会度过一段很漫长的,痛苦的岁月。
而她会陪着他的。
雍正的手落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安心地枕在他膝上。
而后又自她脖颈之后游走到她耳畔,面颊,她用她自己的肌肤丈量着他手指每一处的粗粝。
这还不是结束,他俯下身来,动作敏捷地找到了她的唇,低头亲吻着她。
婉襄的身体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燃起了一团火,一双手无意识地攀着他的肩膀。
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一对莹白的手腕,还有一对他送给她的珊瑚嵌珠镯。
火红的珊瑚恰到好处地表明着她的心迹,上面镶嵌的珍珠随着他的动作鲜活起来,在她的心间跳跃翻滚着。
鬼使神差地,婉襄睁开了眼睛,而后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雍正恋恋不舍地追逐着浪花,但他知道那已经逝去了,于是他也睁开了眼睛。
他仍旧捧着婉襄的脸,声音之中带着额外的一种闷,“怎么了?”
他害怕是她不适,想要为她解决烦难。
婉襄偏过头去,同小机之上的那一尊观音像平等地对视着。她普渡不了众生,却阻止了爱/欲。
雍正同样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又在顷刻之间收回来。他的手遮掩了她的目光,让她的世界转变为指缝漏尽烛光的方寸之地。
他继续吻她,更热烈地。
婉襄心甘情愿地将眼中方寸之光也驱赶出去,这世间没有神怪之力,唯有自身沉沦。
没有苦涩的药汁气息来打扰他们,婉襄亦不知人间岁月漂流多久,他们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唯有彼此。
雍正忽而问她,“民间是怎样过腊八节的?”
今日正是腊八。
婉襄想了想,“天色未明之时,嫔妾的母亲便会起身,在院中架起一口大锅,将早已经顺便好的八样吉祥食物放入锅中开始熬煮。”
清朝时这八样食材为:陈粳米、新粳米,大黄米、黄小米、红枣、核桃仁、栗子、松仁、福建莲子,晚膳时他们已经在一起各自用过一碗。
腊月初八是佛成道日,雍正这般虔诚的佛教徒自然很重视。
“待到晨起之时,院中已经可以闻见香味。”
“但这还不是食用的时候,嫔妾会和兄弟姐妹轮流在大锅旁监视熬煮,到夜晚时候一家人方会围在锅旁食粥。”
“其乐融融。”他整理着她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淡淡地评论了一句。
属于刘婉襄的那些家庭记忆都很美好,“记忆从嫔妾只是个极小的小女孩开始,一年一年同大锅比高,如今却都已离家了。”
虽无千万里,紫禁高墙,隔开的也已经是一生一世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些突兀地提及了怡亲王府里的事。
“熹妃昨日来见过朕,提及了弘昌之事。朕登极之初,十三弟便上奏自请将弘昌圈禁于怡亲王府之中,十三弟所请,朕无有不允。”
而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