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若歆沉默。
“四姑娘,死一恶人而换天下安宁,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当日范谦范子敬能够从邓州远道而来,准确无误地寻至城西贺老先生的家,也是您提供了帮助?”赵若歆问。
玄慈点头:“四姑娘聪慧。”
“您早知道他身携恶疫?”赵若歆声音愤怒。
“这点老衲不曾知。”玄慈摇头,悠闲捋着胡须:“老衲并不能事事未卜先知。不过想来邓州疫情凶险,十室九疫,那范子敬定然也不能置外。即便他本身康健没有染疫,也不代表他不曾携带恶疫。”
“所以您还是一早计划好的。”赵若歆指甲深嵌进手心里,“您一早便猜测到范子敬可能身携恶疫,便助他去往贺老先生身边。”
“贺老先生年老衰弱,染上恶疫的可能很大,又与赵府息息相关,势必还会将恶疫传进赵府,再传给与我。”
“您逼着楚韶曜不能置身事外,逼着他将贺老先生给治好。”
玄慈微笑:“所以四姑娘已经相信煜王拥有治疫良方了?”
“我不信。”赵若歆说,“我知道他把贺老先生治好,也知道他让父亲和祖母饮用的汤药必定不同寻常。但我不信他有治疫良方,他治好贺老先生的药材,必然极为金贵与珍稀,定然不可全面普及。”
“四姑娘如此聪慧,就猜不到那药材究竟是什么吗?”玄慈方丈叹息般地问。
赵若歆冷然望着他:“玄慈大师不妨告诉我,您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玄慈起身,展开檐璧上悬着的一幅画。霎时间,四海十六洲万里河山的地图尽览眼底。
“难以想象,一介名师方丈竟然在自己禅房里挂着九州舆图。”赵若歆讽刺道,“玄慈大师,您的琉璃佛心染着红尘。”
“老衲从未说过自己不是红尘中人。”玄慈大师朗声大笑,“老衲本就是玄门首徒,是香山寺的前任方丈非说老衲有佛法慧根,非要将主持之位传给老衲。”
“我出去了就将这话告诉贵寺宝刹的其他僧人。”赵若歆闲闲地讽刺。
“有谁会信你呢,四姑娘?”玄慈大师眨了眨眼。
赵若歆做了个手势:“您请继续。”
“四姑娘,老衲终其一生的理想,也不过是想要辅佐命定之人,亲眼看着他完成天下大一统罢了。”玄慈大师说。
“那您的理想还真够朴素的。”赵若歆讥讽,“天下二分已经千年,除了晋魏两国,还有无数部落与联盟组成的小国。彼此战乱争斗了千百年,现在您在这鸟语花香的宝刹里庄严地敲两下木鱼,就想要完成天下大一统,你的确很有理想。”
“四姑娘不必出言相讥。自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九州天下分裂多年,也是时候到了大一统的时机了。况且帝星早已转世,命定之人早就降生,不出二十年,天下诸国定会浑然一体。”
“这和你费心费力地算计楚韶曜有什么关系?”
“四姑娘,老衲也不想伤害煜王的。”玄慈大师慈悲地说,“煜王楚韶曜,本就是老衲选中的命定之人。当年老衲和师弟姜朔一起奉师命下山,老衲选了晋国,师弟选了魏国,约定以江山为棋盘来进行比试。看谁能够先行辅佐出一番霸业。”
“姜硕到了魏国,就被奉为国师,官运亨通。而老衲我,刚至晋国,就赶上宫变,差点被扣上反贼名号,最后不得不躲到这香山寺里,才算躲过一劫。四姑娘,老衲我心里苦啊。”
“哦。”赵若歆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
“四姑娘你看。”玄慈大师起身,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邓州在我们晋国就只是儒林圣地,地理位置谈不上优越。可如果从包含晋魏两国在内的天下舆图看,邓州,尤其是邓州宣城,却处在九州天下,整个四海十六洲的正中心。它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
“所以呢?”赵若歆不置可否。
“所以邓州一旦有疫,蔓延开来颠覆的,会是整个天下。如果邓州成了鬼城,那么全天下都不会能够幸免。”
玄慈大师神情悲悯。
“到时整座大陆都会变成人间炼狱,全天下都被恶疫覆盖,四海十六洲再不见一片净土。”
“方丈未免危言耸听了。”赵若歆说,“邓州人只有两条腿,跑不了那么远的路,也传不了那么多的疫。”
“常理来说是如此,可如果再加上战乱和流民起义呢?”玄慈大师反问,“到时流民军组成队伍,跑来跑去,哪里人多就去哪里揭竿而起,满天下的胡乱跑窜,疫神娘娘自然也由他们背着,满天下的传病了。”
“所以?”
“所以恶疫一定要消除。倘若恶疫不消,即便天下实现了大一统,那也是饿殍满地、怨鬼滔天,也是由孤魂野鬼组成的炼狱帝国。昙花一现的实现刹那统一,然后便如大厦倾塌,昏聩帝王拽着九州大陆一起下到地狱,将人世间变成一片饱受诅咒的荒芜尸海。”
“方丈说得活灵活现,就仿佛您亲眼见过似的。”赵若歆冷笑。
“老衲的确曾在梦中,短暂地窥探过几眼。”玄慈大师说。
“所以您想要牺牲楚韶曜一人,来挽救整个邓州?”赵若歆垂眸,唇边泛着冷意。
“四姑娘何其聪慧,应该已经知道,贺老先生所服汤药的那位药引究竟是何物了。”玄慈大师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赵若歆咬唇,杏目里迸发出怒气。
然而玄慈大师已经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煜王楚韶曜身世坎坷,才两岁就被废了双腿。他意志强大,毅力更非常人所及,为了医治双腿,十八年来尝尽百草千毒,早把己身炼制得万毒不入。”
“他的血,便是剧毒,同时也是至药。”
“奉河春狩中,我那好师弟姜硕动用了师门剧毒刺髓液射中煜王背部两箭,都不曾把煜王爷毒死,又何况是小小的疫病之毒。无论是什么外部毒素,到了煜王体内,都会被他本身剧毒的血液化用消解。”
“贺老先生染疫后,便是煜王取了他自己的血,替老先生做了熬汤的药引。”
赵若歆面色冷然,艳丽面庞散发怒意。
“四姑娘不必感到不适。”玄慈大师安慰她道:“刺血疗法自古有之,历朝历代亦有割股饲亲的典故。老衲师门典籍中还有输血一说的记载,说是医者将一人的血液采用羊管输送到另一人体内,从而挽救了后者的性命。故而贺老先生虽用了煜王之血做药引,但并没必要因此感到不适,只要救回性命就可。”
“我没有感到不适。”赵若歆怒意勃发,“楚韶曜以血做引救回我亲人的性命,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会因此感觉膈应和不适?”
“我是想问方丈,您四处散发谣言,称只要咬上楚韶曜一口,就可医愈疫病,究竟所求为何?”
“老衲说了,以一人换天下世人,划得来。”
“楚韶曜的八尺身躯就算被分成十万片,也不够邓州百姓们每人都咬上一口。”赵若歆冷笑。“何况既然血有剧毒,不配以珍贵药材加以配置,制出的汤药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煜王身躯当然不够百姓们分的。”玄慈说,“可若他愿意奉献己身全部血液,配以他煜王府的金山银海,再加以天下名医的合力调配,未尝不能制出足够全邓州百姓服用的药引。”
“所以您的意思是,楚韶曜只要榨干他自己的每一滴血,再贡献出他自己积攒的每一分银钱,最后再调派出他自己拥有的全部人手,就能换得邓州与天下的安宁?”
玄慈讪讪点头:“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你这秃驴,好生不要脸!”赵若歆破口大骂。
第124章 1更
“四姑娘; 你不用这般愤慨。”玄慈大师说,“这是煜王欠这天下苍生的。他本就是罪孽之人,本就背负了一世的冤孽; 如今有机会让他赎清冤债、偿还恶业,也是他的福报。”
“这福报你自己留着吧。”赵若歆的贵女娴雅气质尽皆失去,她挥着长鞭,狠狠鞭挞在玄慈大师的脚底:“楚韶曜他消受不起。”
“你当真以为煜王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吗?”玄慈大师眼底迸发冷意,“四姑娘焉知你此刻全心维护煜王的表现,就不是煜王他苦心谋划的结果?”
“就连你好好的一个养在深闺的贵女,会人不人、鬼不鬼地附在煜王腿上,变成支撑他行动走路的支撑; 也全是他煜王自己一手计算出来的!”
赵若歆低垂眼眸,冷笑道:“玄慈方丈连这等密辛都知晓; 真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名僧大师。”
“四姑娘。”玄慈缓和了脸色; 苦口婆心道:“你还小; 以后多得是时间与前程。被人算计走了岔道不要紧,迷途知返就是了。永郡王楚席轩知书达礼、心怀天下; 他与你本就是天定的姻缘,他的紫气也与你之风命最为相配。”
“原来我还是凤命。”赵若歆低笑,而后抬头对玄慈大师说道:“方丈,我觉得你很可笑。你口口声声说楚韶曜满身罪孽是个恶人,同时却又指望他这个恶人去像圣人一样的为天下牺牲,您不觉得您自己说话做事都很幼稚吗?”
“你!”
“想来楚席轩会对我穷追不舍; 纵使姿态卑微也非要迎我回去当他正妃,也因为是您跟他说过凤命不凤命的缘故了。”
赵若歆起身离禅房。
“方丈,我觉得您比起您的师弟姜硕来说差远了。姜国师起码为了魏国矜矜业业、鞠躬尽瘁,为魏国百姓做了许多的实事; 而您就只会躲在这方寸寺庙里耍些小孩子的伎俩。不管最后魏国和晋国当中谁人问鼎天下,我都觉得您早就输给了姜国师。”
玄慈大师被赵若歆说得面红耳赤,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他蓦然喊道:“晋武仁皇后!”
赵若歆回过身:“您是在叫我?”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玄慈大师说,“这是老衲从你二人命数中窥见的谶言,是老天给你二人的批语。你执意助纣为虐,就不怕再次踏上红颜早逝、阴阳两隔的旧途吗?”
“哦,原来我在您的臆梦里还是个早逝的。”赵若歆说,“我只知道,我既豢养了下山的猛虎,我就不会再让它去伤人。”
见着玄慈面色稍缓,赵若歆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我也绝不会让我养的虎,束手束脚地被人所伤。”
她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来不及了!”玄慈大师跟在她的后面大喊,“佛子流言早已传播开去,身处邓州炼狱的绝望百姓,定然已将太守府团团围住,想要饮啖煜王的血肉来换取己身活命。”
赵若歆回头,粲然一笑。
“乌合之众,从来都不是楚韶曜的对手。包括大师你。”
第125章 1更
有关邓州的谣言在京畿越传越烈。
基本分为两种; 一种说煜王真得是救苦救难的佛子菩萨转世,在他的率领下,邓州已经渐次转好、转危为安了; 成为极乐净土更是指日可待,不久就会恢复繁荣富庶。
一种说煜王真得是地府里面的恶鬼虬龙转世,他杀人如麻、残暴不仁,让本不安逸的邓州更加雪上加霜,彻底变成黑暗阴森的空荡炼狱。据说邓州数城的街头,如今都看不到一个活影,因为人全都被煜王给杀光了。不仅如此,煜王连尸体也不放过; 他不止杀人,还烧尸。每天至少要烧烬上万民众的尸体; 烧出来的尸灰用来填埋决了堤的湘河大坝。
但不管邓州消息传得是多么恶劣; 京畿百姓也还是无暇细顾。因为; 他们本身也开始恐慌起来。
码头染上大脖症的几名工匠悄无声息地病死了。
他们的死初时没有引起京畿臣民的注意,可随后不久; 这些死去工匠的家人亲朋,也开始陆续患上了大脖症。
接着,又病死了。
大脖症又被称作是穷病,轻易是不会夺人性命的。可这次码头工人及其家属染上的大脖症,显然不是一般的穷病,它比以往的任何一种怪症都要迅猛得多。
后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员外; 也染上大脖症病死了。
这员外乃是码头粮店的东家,油腻肥厚的下巴足有五层,大肚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浑圆饱满,他吸收了无数的民脂民膏; 怎么也不该患上底层百姓才会患上的穷病才是。
陆续的,员外的亲朋也病倒了不少。
京畿里这才有智慧老者惊呼:“这,莫不是会传人的恶疫吧?”
一旦被提醒了恶疫两字,事情就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最开始患大脖症病死的那几名工人,都是被永郡王雇佣着去过邓州的水手船夫。再瞧瞧被永郡王接到京畿的那些个邓州名儒巨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悄悄派人去一打听,原来这段时间里,这些名儒巨商家里陆陆续续地也有人病死,只是秘而不发、不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