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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熠恍惚觉得她是误会了自己什么,这种微妙的应对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娘子。”宋熠深深地看过去,“分家若是你的心愿,我岂有不同意之理?”
说到这里,他住了口。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说,他知道自己的家庭环境有多糟糕,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能令一个女子绝望。最开始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娶妻,是老爷子强行为他定下了亲事,他卧病在床,无可更改,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对这个成为了自己妻子的女子好一些。
但江慧嘉却实在是比他原来所预料的还要好太多了,她不轻视他,不鄙弃他,也不用同情的目光看他。新婚之夜她甚至还同他玩笑,她视若寻常地悉心照料他,她也会对他发脾气,她的一切都那样鲜活可爱,她甚至常常使他忘记他其实不是一个健全人,他是个残废!
宋熠咽下了满腹言语,说太多又有何意?
他只又道:“只是若要促使老爷子同意分家,仅只这些还不够。”
江慧嘉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扭了头,又回眸看过来:“三郎有妙计?”
宋熠被她的俏皮话说得心中一松,知道她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就也笑了:“哪有什么妙计,只是能估摸几分余氏会做什么,她若是思想不及,你我不妨稍作提点。此外,老爷子不同意分家,说到底还是担忧我的缘故……”
他顿了顿,轻声道:“慧娘,老爷子不是余氏。我……情愿与他老人家开诚布公,深入恳谈一番。”
他是不愿对宋老爷子耍心计手段,江慧嘉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与作为。因为倘若换作她自己,也绝不会愿意对疼爱自己的爷爷,前世的江老爷子玩弄心计手段。
江慧嘉心中微动,问:“那……要如何提点余氏?”
宋熠凝目过来,倾身笑道:“三十里外有座五真观,五弟今年也要下场参加童子试,余氏常去五真观烧香的……”
江慧嘉静静听着,目光微闪。
心情几番变化,这时候倒是有些微妙。
——我名义上的老公原来不是纯良小白菜,而是个心机男,肿么破?急,在线等!
日子到底还是要好好过的,老宋家风平浪静了两天,到第三日,晌饭时宋老爷子都主动问起:“慧娘,悬壶堂的大夫可是说今日要来?”
江慧嘉道:“是说好了,最迟今日。只是他们是忙,可能要等到晚间才能过来。”
到了天色向晚时候,果然,一辆驴车从村口驶入。宋四郎本来在外头晃着玩,见了挂了悬壶堂标记的车子,赶忙就往家跑。老宋家晚饭吃的早,这时候,宋老爷子都回房了,他也忙拄了拐杖出来,就在门口迎着。
宋老爷子表现得这样重视,余氏也不敢太过怠慢。这厢里宋家人热情地将张大夫等人引进堂屋,张大夫喝过一杯茶就主动提出:“患者在何处?先去瞧瞧罢!”
进了宋熠房间,张大夫先给宋熠把脉,又拿了小锤来敲他的腿,一番望闻问切过后,张大夫的神色渐渐凝重。
宋老爷子最先问道:“张大夫瞧着,我家三郎情况如何?”
张大夫摇头,正是要直接说难救,可一转头,看到旁边江慧嘉脸上担忧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杨公等人这两日对这女子的调查,他对宋家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点,又念及来时,孙掌柜特意做的那一番嘱咐,便说道:“并非全无治愈可能,但真要救来,却也十分困难,需要付出极大代价。且即便如此,张某也并无十足把握,一定能使宋郎君恢复如初。”
这根本就是万金油话,总之就是这样一个意思,病或许能治,可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大。而且就算是这样,张大夫他也不保证这人他一定就能完全治好。
余氏听得直撇嘴,要照她的意思,这病根本就不用治了,可宋老爷子人在这里,却没有她说话的份。
宋老爷子沉吟了片刻,问道:“张大夫有几成把握?”
病人家属常会重复问这样的话,张大夫也能理解。可做大夫的,向来不会说某某病一定能治,更何况宋熠这情况他还的确并无十足把握。
说是没有十足把握,这其实还是委婉的说法,照张大夫看来,宋熠这样的情况,能治好是运气,治不好才是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忍,又道:“其实宋郎君的腿,要想恢如初,最好还是先敲断一遍,再重新接骨。只是此法风险极大,若是不用,宋郎君的腿或能慢慢恢复到稍微跛足的程度,若是用了,有可能完全恢复,但也有可能会使情况更加糟糕。”
从他说要将宋熠的腿重新敲断起,屋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等他说又还有可能有更大风险时,宋四郎就忍不住道:“哪有这样的治病法子?这是救人还是害人?”
宋老爷子顿时呵斥:“四郎!”语气虽是有些严厉,但竟没有要完全阻止宋四郎说话的意思。其实他也有疑问,也觉此法太过出格,只是他的年纪辈分摆在这里,不能像宋四郎一样贸然提出质疑。
江慧嘉就道:“可是因为原先郎中接骨接得有些不妥,所以才要重新敲断再接一遍?”
张大夫摸了摸颔下短须,笑道:“小娘子说的正是。”又是一叹,“奈何张某学艺不精,倒是府城有一位真正的骨科圣手,人称张金错,一手分筋错骨手,在大江南北都十分有名,若能请得这位出动,宋郎君的病就好治了。”
第42章 余氏动念
敲断腿骨来治腿伤,这样的治病法子在宋家人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尤其是张大夫还说他并无把握,还要请什么府城的骨科圣手。余氏嘟囔道:“净多事!也不知道有多大脸!就叫人填恁大一窟隆……”
张大夫浑若不闻,宋老爷子就狠狠瞪了余氏身旁的宋柏山一眼,又对张大夫道:“既是有这样一位人物,不知要到哪里去请?”
张大夫略迟疑道:“这位圣手早已隐居多年,住在一梅山庄,听闻是非奇珍异宝不出山的。”
余氏就又惊呼:“奇珍异宝?”
宋老爷子喝道:“柏山,带你媳妇出去!”
宋柏山忙拉余氏,余氏就悄悄掐了他一把,倒也跟着他退到了门边,却又守在门口,前倾着身子往里探听着,说什么也不肯当真退出去。
张大夫一叹,道:“但凡能人多有偏癖,几位不妨好生思量一番再做决定。宋郎君的腿不论是要敲断了治,还是保守治,都还需先做一段时日的调养,我这里有外敷膏剂一方,另有药浴两种,我再开一个内服通筋壮神的方子,如此,先用十天半月,再说其他不迟。”
宋老爷子忙道:“请张大夫开方。”
张大夫就开了方子,留了药,最后总的一算,连出诊费加药费,一共要六贯钱之多。
余氏听到这个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宋老爷子本还想要她拿钱,可她竟不顾张大夫等人在场,张嘴就哭:“日子不过了啊!为这么一个无底洞,要逼死一大家子!娘啊!你当初聘了我来做什么?我就是给老宋家生再多孩子,也比不过当初那狠毒女人生的一个啊!老爷子这是要敲了其他儿孙的骨血,就为供养那一个呢!”
她竟然抬出已经死去的婆婆宋老太太哭诉起来,又口口声声称早死的崔氏恶毒,这是在拿崔氏早年害她流产的旧故说事。宋老爷子被她这一哭,直气得面色青紫,却竟然无言以对。
江慧嘉拿了钱出来,主动结束了这场闹剧。张大夫亲眼目睹了余氏哭闹的本事,也觉尴尬的很。接过钱后,带了药童和车夫当即告辞。
宋家这边就闹起来了,余氏不等张大夫等人走远,就又哭道:“这哪里是治病?这是吸血!不过出一回诊,开了点药,就要六贯钱!哪样的家当能经得起这样败?”
宋老爷子不耐烦道:“何曾吸了你的血?药费诊费都是慧娘付的!你还没哭够?回房哭去!”
余氏更闹:“那是她男人,不该她出钱?再说了,她那家当都是有数的,有多少能经得起这样花?到最后还不是叫我们这一大家子跟他们一处抗?老爷子,大郎二郎四郎五郎他们也都是您的亲孙子!四郎还没成家,五郎还要读书,芙蓉的嫁妆都还没着落呢!您不能为着三郎一个,就任事都不管了啊!老爷子,您发发慈悲吧!”
说着,余氏“呜呜呜”,当真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这样情真意切,宋老爷子想想她说的话,竟不是全无道理,一时也都升起茫然无措之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就算再不通庶务也该知道,宋熠的病若真要治好,必将花费出他们这样的人家想都难想的巨额财富,倘若倾家荡产真能治好宋熠,他或许会愿意花费这样的代价,可如今实际的情况却是,哪怕他付出全部家财,要为宋熠治病,只怕还远远不够。
宋老爷子不由得将视线转到江慧嘉身上,心中动念。
江氏的嫁妆虽然丰厚,却也的确是有数的,要想承担宋熠治病的全部花费,依如今看来是会不够。但江慧嘉身后还有一个江家,江家能给女儿出这样丰厚的嫁妆,自身家底只会更厚。倘若江老二肯助一臂之力……宋熠或许还能有救?
宋老爷子心下重重跳了几下,忙又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掐灭。
当初他为宋熠求娶江家女,就已经十分对不起江老二。江崇海虽然从商,为人却是情义在前,利益在后,不是那等满身铜臭味的恶商。他宋亭舟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打江崇海的主意,那他成什么人了?
宋老爷子转过头,几乎不敢看宋熠的表情。怕在他脸上看到痛苦,甚至绝望。然而事实是,此时此刻真正的当事人宋熠反而面色平和,神情恬淡,仿佛此时正被众人议论着,将被决定终生命运的人并不是他。
最后,还是宋熠开口道:“爷爷,事若强求反而不美。我的伤便让张大夫治,能治到怎样算怎样。凡事但有天命,人力有时而穷。神仙都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何况我辈凡夫俗子?”
是啊!世上之事何时又能尽如人意?宋老爷子听得心中一痛,一时怔然,竟说不出话来。
江慧嘉目光转动,落到宋熠身上,与他深幽明亮的眼眸轻轻一触,忽然觉得他刚才那番话大有问题。
像宋熠这样的人,真的会认听“天命”,无欲无求?
她又转头看向余氏,却见余氏忽然眉头一挑,眼珠子滴溜乱转了几下,仿佛就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期待神色来。
江慧嘉想到宋熠刚才提到的神仙、天命等词,再想到宋熠之前说过的,要提醒余氏怎样分家的话,忽然心中恍然。
宋熠这是在提醒余氏,人力既然有时而穷,何不去求神仙相助吗?
当然,俗世之中哪里来的神仙,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要求助到僧道上头,三十里外的五真观正是一个好去处。
再看余氏神色,她显然已经有所联想。
第43章 道士上门
接下来几日里,老宋家经历了近几年里最混乱的一场变故。
那一日张大夫亲自来看过宋熠,余氏又与宋老爷子哭闹过一场之后,宋家的气氛就一直处在怪异当中。
宋老爷子平常都在自己房里很少出门,可打那天以后,他却每天都要到宋熠房里坐坐,也不多说什么,只偶尔谈谈书本文章,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静默着。余氏也很少再动辄骂人,只是常在饭桌上唉声叹气,对宋四郎与宋清芙等的年纪小的儿女哭声说:“你们命苦,赶上老爷子偏心,趁着现在还有得吃就多吃点,这往后还不知道是何样光景呢?”
又说:“我可怜的五郎,认认真真进学也得不着他爷一句好,你就是吃亏在不会叫苦啊!”
常说的宋老爷子都觉得心中戚戚,无言以对。
如此几日过去,忽一日,一个身穿仙鹤道袍的道士从宋家门前走过。他走了几步,忽又转身回来,一边掐指算着,口中念念有词。
宋大郎在门口见到,忙请他进屋喝水。
道士进了院子,水还未喝,就忽然面现惊叹之色:“无量天尊!”
他打了个稽首,惊叹道:“清贫之地出贵人,一门竟有双杰至,了不得!”
宋老爷子都被惊动,拄了拐杖出来问:“敢问道长,所言何解?”
道士又宣了一声道号,只摇头叹道:“可惜双杰同处一门,难免冲克,本是大富大贵之气,经此一冲,却只怕双双零落。可惜……可叹!”
他只是不住摇头叹息,并不正面回答宋老爷子的话。越是如此,宋老爷子越是焦急,反而更信了几分道士说话。
“道长,此事该作何解?”他又急忙问。
道士不答反问:“贵家可是有两个进学的年轻郎君?”
却又不等宋老爷子回答,自顾说道:“是了,一门双杰,何等福气,寻常人家哪能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