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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此事该作何解?”他又急忙问。
道士不答反问:“贵家可是有两个进学的年轻郎君?”
却又不等宋老爷子回答,自顾说道:“是了,一门双杰,何等福气,寻常人家哪能承受得了?压不住气,只怕要有血光之灾!”
宋老爷子身上一震,拄着拐杖的手上连指节都握得泛白了。
旁边宋大郎着急发问:“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轻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太过贪心,只会一无所有。避开的那一个若有虎命之女煞气相压,倒或许能得几分转机。”
不等宋大郎再问,他一甩拂尘,又单掌竖起,宣道:“无量天尊!”
饮了水,转身大步就走。
一边走,他一边念道:“今日一水一结缘,三问二答了尘缘。本是浮生匆匆客,去向来处别流年。”
他唱着道词,大袖翩翩,飘然远去,一派俗世中行走而过的高人风范,直令得宋老爷子对他信服不已,再无怀疑。
江慧嘉与宋熠在房内目睹了这一切,都不由得惊叹。余氏这是哪里找来的妙人,这一派高人风范,表现得简直活灵活现。尤其是对方最后唱的那一首道情词,入情入景,道韵十足。江慧嘉这里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对方必是余氏找来的人,简直也都要相信这真的只是一个过路的高人了。
江慧嘉悄悄凑到宋熠耳边,赞道:“余氏这回找的的这位真是又专业又敬业,很难得嘛。”
宋熠听着她略有些怪异的措辞,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悄悄红了耳根。
却不知另一边余氏房里,张氏也在赞:“娘,这回这两贯钱花的算是值当,瞧老爷子在这样子,是真信了呢。娘的主意真是好!”
余氏略有些疑惑,她当时去五真观,找的好像不是这位道长,不过张氏的奉承她还是如数接受。她轻轻哼了声,整了整衣襟,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她的脸色一边就变了。等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她面上已经全是泪痕。
“老爷子!我也都听到了!我都听到了!”余氏哭着,“道长说的双杰就是三郎跟我五郎对不对?他们两个不相容,原来他们两个不相容啊!老爷子!那个血光之灾三郎已经受了,您还要叫五郎再受一回吗?”
哭着哭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爷子!真不是我这个做后娘的心狠,实在是这都是命啊!要说虎命女,那江氏就是,三郎跟她一道分出去,有她压着福气,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在后头。老爷子,您是心疼儿孙的人,您就可怜可怜三郎,也可怜可怜五郎吧!”
宋老爷子沉默半晌,忽将视线转到站在一旁的宋柏山身上。
宋柏山刚从外头看了庄稼回来,手上还扛着锄头呢。
不同于一心都扑在读书上头的宋老爷子,宋柏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他虽然是宋老爷子的独养儿子,却从小就缺了读书那根筋,懂事起就开始下地干农活,论勤快能干那是一等一的。只是在处理家事上,他的态度向来是沉默到底。当年余氏与崔氏相争,宋柏山就从不偏帮哪个一分半点,后来余氏刻薄宋熠,他也从不为此多说半句。
他的存在不像是这个家里的当家男人,反倒像是一个与宋家诸人诸事毫不相干的过客。也是他的沉默,才尤其助长了余氏的气焰。
宋老爷子有时都奇怪,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来。宋柏山太沉默,以至于他的内心世界竟无人能懂。
而如今,老爷子却要宋柏山表态。
相对于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宋老爷子而言,正当壮年的宋柏山才应该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
宋柏山仍然沉默,他眼睑微垂着,手攥着锄头,好像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
“宋柏山!”宋老爷子猛地一拄拐杖,厉声喝道,“余氏要分家,你竟无话可说吗?”
宋柏山抬了一下头,漠然道:“爹愿分便分,不愿意便不分。”
宋老爷子被气了一个倒仰,怒指宋柏山,颤声道:“你是四十而立之人,竟还如此作态,不当人子!你……简直不当人子!”
他气得不但是声音颤抖,就连手脚都颤抖了,宋四郎连忙来扶他。
宋老爷子又挥开宋四郎的手,举了拐杖便要来打宋柏山。
余氏尖叫一声,就要来拦。
忽然,东厢房里传出了宋熠清朗平和的声音:“爷爷,孙儿有话说。”
第44章 神转折,余氏的杯具
宋老爷子来到了宋熠房里,江慧嘉从房内退了出来。
她守在房门口,目光与院内神色复杂的众人轻轻一对,余氏就向她露出一个轻鄙不屑的笑容来。江慧嘉神色平淡地转过头去,听到房间里传出了轻轻的说话声。因为声音轻,她即便是站在房门口也听得并不太真切。
房间里的祖孙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是宋熠先缓声说道:“爷爷,孙儿情愿分出去。”
宋老爷子浑身轻轻一震,哑声道:“鹤轩,你……”
然而,宋熠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他早先就隐约有所预料的。如今听来,心中那种要面对难以面对之事的痛苦,其实是要远远大于震惊的。
宋熠诚恳道:“爷爷,不会再比如今更糟糕了。孙儿愿意一试,去寻找出路。其实分不分家孙儿都是姓宋,分出去好过受余氏制肘。孙儿总不会辜负这一身学问就是。”
听宋熠说到这里,宋老爷子才是真的震惊了。他惊道:“你是早有打算要分家?”
之前隐约有所猜测和真正听宋熠将话说出口毕竟不同,更何况宋熠还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他甚至还算明白的说出了对以后生活的打算。宋老爷子此时心情之复杂,实在难以尽述。
宋熠反是云淡风清地笑了笑道:“爷爷,分家只是形式,是名分,我的根底是宋家,这一点从不会改变。爷爷,世事常无定数,穷则思变,变则能通。心如大地者明,行如绳墨者彰。我早已不再执着。”
宋老爷子仔细看向宋熠,只见他神情平淡,面色宁和,一双凤目犹如墨画,目中神光内蕴,湛湛生辉。从他的神采中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他将分枝离巢的痛苦,反而是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这里犹豫不安。
宋老爷子忽然发现自己早先是太过小看宋熠了,这个孙儿的心智远比他早先所以为的更要坚毅强大无数倍。宋熠的心胸眼界已经达到了另一个高度,凭他如此心智气量,倘若能够走入官场,日后所能达到的高度,必不是他这等庸碌半生的寻常读书人所能想象。
想到这里,宋老爷子心中大恸。
然而事到如今,再说如果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心痛极了,连带着竟将余氏恨上。
当初要不是余氏处处苛刻三郎,三郎又何至于为了筹集盘缠而冒险上山?没有往日因,就无今日果。宋熠的腿要是不伤,他的前程该有何等远大?
宋老爷子甚至将自己都恨上了,若非他往日里纵容余氏,余氏又岂能日渐张狂至此?从前他信奉不聋不哑不作家翁,自觉在小事上懒得与泼妇一般计较,岂料竟造成今日之恨!
宋老爷子心中恨极了余氏,甚至动念:“若非是为五郎不至于背负庶子身份,定要在族谱上将她除名!”
但余氏的存在的确是个大问题,她顶着宋熠继母的身份,就有资格名正言顺地要求他尽孝。就算是当真将宋熠分了出去,只要余氏名分还在,她要想让宋熠不痛快,就总能找到办法。更何况,余氏本就是个全无修养的泼妇,指望她讲道理,看她重修一世都未必有这个可能!
宋熠连“不愿受余氏制肘”这样的话都直接说出来了,宋老爷子可想而知他对余氏的存在有多厌烦。
宋老爷子心念几转,再看此时倚床而坐,神色沉静的宋熠,又见他一双病腿全不着力,眼中虽是神光湛然,面色却病得青黄,心里对余氏恨到了极处,忽然就觉得自己从前做错太多。时至今日,亡羊补牢都未必来得及了,他必要做些什么,也算是为这个不幸残疾半身的孙儿做最后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
“三郎。”宋老爷子神色略深,问宋熠,“我为你母亲再记一个儿子到名下如何?”
宋熠沉静的眉目间都现出些微讶色,他缓声道:“爷爷的意思,是要记五郎?”
他竟然猜到了!
是了,他从小就聪敏至极,又岂会猜不到?
宋老爷子更加心痛,面上却现出些许笑意,道:“不错,将五郎记到你母亲名下,他便也成了原配嫡子。三郎,你可介意?”
宋熠微微一笑道:“都是宋家子孙,嫡枝繁茂岂不是更好?”这是同意的意思。
虽然说老宋家单传了好些代,家族根底既薄,本身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讨论嫡庶似乎有些可笑。但宋老爷子是有多年功名在身的老秀才,他还多次修订宋家家谱,对这些却是极在意的。
而事实上,在律法都承认宗族礼法的大靖朝,这些名分上的东西本来就不仅仅只是具备象征意义,它还具备实质上的法律效用!
宋老爷子道:“五郎既成了原配嫡子,余氏倒不如仍然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这是要让余氏从填房仍然变回原来的妾了!
因为余氏原本就是妾,所谓“平妻”不过是乡下人家口头上的说法,在大靖朝的律法中,“平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存在,不合法的。所以当初余氏来到宋家,既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婚书凭证。是崔氏亡故以后,余氏才被扶正,却也不过是宋老爷子将她写入了族谱,给她一个填房的名分而已。
余氏“妻子”的身份却是没有在官府入档的。
因为大靖朝的律法还规定了,士族不可扶妾为妻。宋柏山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与士族扯不上关系。可在“扶妾为妻”本不正当的大环境下,他要想正式为自己与余氏在官府办理婚书,也比较困难。他本来就为人冷漠,索性连提都不提此事,余氏这个填房的名分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算是定了。
所以宋老爷子此刻要改变余氏名分,也很简单,改族谱就行了。
宋家在宋熠这一代之前,都是人丁凋零,上头也没有什么长辈族老,最大的说话人就是宋老爷子。可以说,族谱上的事,只要宋老爷子有意,他就完全能一言以下决断!
顶多,再找几个村里的耋老等人做见证。
第45章 终于分家
分家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一旦做下决定,宋老爷子虽然伤感,但在行动上他还是很迅速的。
青山村是杂姓村,祖上多为当年建国初期逃避战乱过来的难民,因此祖宗来历大多都不太好考究。村子里头能话事的除了里正,就是几个大姓的族老,此外还有宋老爷子这个秀才。
宋家在青山村虽然是孤姓,人丁简薄,但架不住宋老爷子是全村唯一的一个秀才,因此他的话事权还是很大的。
他要分家,隔日就请了里正周繁和几个大姓族老来做见证。
又叫余氏好生整治了一顿午饭,余氏因为终能如愿将宋熠分出去,这顿午饭倒是做得十分积极。
用过饭,众人都在堂屋聚集。
宋老爷子先将昨日里那道士说过的话拿出来做了一番说明,这主要是说给那几个见证人听的,算是说清楚为何要单单将宋熠分出去的缘由。
说罢了,宋老爷子叹道:“三郎是原配嫡子,原不该分他出去。但他毕竟已经成婚,算是大人了,不比五郎年幼,因此只得暂且委屈三郎,让他单分出去。”
又道:“只是既然是因为命数相冲而单分了三郎,此事说来却是三郎受了委屈。”
余氏顿时紧张起来,眼神中现出不善,只要宋老爷子这边一提出要多分给三郎家当财物,她便必定要大闹一场。
岂料宋老爷子话说到这里,却道:“只是家中清贫,本来也无甚财物可分,我有心补偿三郎,奈何力有不逮,今日便立文书,在此说明。原配嫡子宋熠今被分家单过,因家中人口众多,家计艰难,宋熠自愿放弃财物分配,从此分门别户,单成一家。”
宋老爷子说到这里,余氏等人都要惊呆了。照这个意思,宋熠岂不是要被净身出户?依宋老爷子对宋熠的疼爱,这怎么可能!就连向来淡漠得如同木头一般的宋柏山,这时候也诧异地抬起头,多看了宋老爷子一眼。
宋老爷子问宋熠:“三郎可有异议?”
宋熠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
余氏等人都要尖叫了,他还说甚好?这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宋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氏有些幸灾乐祸地转头看了江慧嘉一眼,任你往日里如何厉害了得,这关键时刻自己男人拖后腿,看你还能怎样嚣张!岂料江慧嘉只是静坐那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