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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缙要说的话全被谢玹说了,接下来这场戏,该怎么唱呢?
太后在谢玹开口之后,脸色便没那么难看了。她几经踱步,又悠悠坐下,道:“依叶御史所看,此事应当如何定论?”
叶文栩:“……”
就说为何方才跳动的眼皮还未停!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只好走上前来,俯身道:“若论律法处置,应当将李大人贬至闽州,不得入京,可李大人年事已高,又确实为我大周尽心尽力、劳苦功高……”
叶文栩含糊几句,忽然福至心灵,抬头道:“不知小殿下如何看呢?”
谢玹却好似就等着这句话似的,他灿然一笑,欣然应下:“皇祖母,依叶大人看,还是放李大人回永州探探亲罢。李大人在汴梁城待久了,连骨头都叫嚣着要落叶还乡,皇祖母不如承了他的心愿?〃
太后沉默不语,众人也不再应声,给足太后思考的时间。
而叶文栩看了全程,眼下也终于了然事情的全貌。
李缙恐怕早就知道李徵的心思,但却隐忍不发,任刀疤刘……也就是刘岭被秦庭抓住,而后尸首分离,四野震怒。
他任由事态发展到此地步,为的就是辞官回永州——太后在此时想要他死,他又为何偏要往刀口之上撞?
一个李缙辞官,千万个李党仍在汴梁,他李缙的手臂便仍旧遮天蔽日,早有再回京之时。
放掉在御史台中的势力,归还给太后,让太后暂缓剿杀李党的步伐,自己回乡避开锋芒。这一招以退为进,又何尝不是与太后、与皇权之间的迂回周旋呢?
不过此事与他这个闲散御史毫无瓜葛。叶文栩垂袖站定,老神在在地看向高阶上的谢小殿下,心中喟叹,此番风云变幻,便且看后辈搅弄罢。
*
有谋逆之心的卫涟被御林军抓住,拖进了刑部的监牢,听候审讯。而最初想要告发自己父亲的李徵,亦受到连坐——罪责是目无法度,当众将官员尸体带至御史台,惊扰众人。
不过最初,李缙主张将李徵与卫涟一同押入刑部,被谢玹驳回了。
谢玹是这么说的。
“李应寒是你李家的人,他目无法度惊扰御史台,还是由你李家家法自己处置罢。刑部监牢条件艰苦,若是养坏了你李家人,李大人岂不是又要来闹了?”
阴阳怪气的,听了就想让人揍他一顿。
这一番折腾,好似所有的事件又回到了原位,李缙依旧需要赶赴永州,只不过由头变了。从平定叛乱到革职回老家。而唯一受到影响的,就只有卫涟与李徵。
不久后,汴梁又下了一场雨。
泥泞的官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马车顶棚,好似弦乐齐奏,又似号角过后战场上的马蹄声声。
温香软玉般的车内,李缙闭目养神,有人悄无声息地掀帘而入,未惊动一滴雨声。
“家主大人。”那人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按您的吩咐,已经安排人去李府了。”
“嗯。”
李缙缓缓应声,并未睁眼。
“徵少爷若死在李府确实容易落人话柄,不过眼下也别无他法。要不是谢玹,您的计划便按序进行了。徵少爷若落入刑部,并死在他们的牢狱中,您也可以趁势发难,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谢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下属不禁猜想,刑部尚书维护皇权,与李党向来不对付,李缙失了卫涟,连拉刑部下水的机会都被谢玹夺走了。
李缙沉默不言。
看出了李缙面容下的不耐,下属忙转移话题:“那徵少爷费尽心机想将您拉下马,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我本想放他一马,是他自己找死。”李缙睁开眼,冷冷道,“以为向王锦瑟投诚便可以脱离我的掌控?王锦瑟尚且不敢动我,他算个什么东西。”
“大人说得对。”下属谄媚道,却又不掩担忧,“可那谢玹……”
“看好他,别让他接近卫涟。”李缙道。
下属先是一愣,心道卫涟必死无疑,为何还要看着他?
随后他又想起,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卫涟被李缙舍弃,或许谢玹会趁势而入,将卫涟纳入自己的麾下。
“这谢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他不仅喃喃道。
背后又是谁?
“无论是什么来头,只要他来永州……”李缙嗤笑一声,眼中寒光乍泄,“便别想活着回京都。”
第54章 你下贱,你馋我身子
李缙引咎辞官,按照常理来说,李府一干人等皆要与他一同戴罪返乡。只是其嫡子李郁正于门下省任职,手中还抓着一个重要的草案,若在此时让他滚蛋,草案审核一事恐有纰漏。
于是太后格外开恩,道此事罪不及家眷,下旨任李郁与其亲属另开府邸,继续为皇室办事。
——这是数年来,第一个未及封狼居胥,便离开主家开门立府的世家子嗣。
不知那李郁府邸的匾额上,写的是李还是谢?
许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皆言在这场闹剧里,赢家只有一个——太后。
可也有人看得通透。这李缙说是戴罪,其实只是他回乡蛰伏的幌子——因扶持太子一事,他与太后的冲突几乎要摆到明面上来,太后被惹怒,如今又有这么好的由头借她发难,李缙不退一步就是傻子。
太后得到了李缙放的权,自然也会稍加放松,事实上,双方都是受益者。
唯有一人,机关算尽,满盘皆输。
生活在汴梁城的人,对李徵这个名字不甚了解,但若提起李家的“天煞孤星”,定然有人将他的传奇事迹如数家珍。
“其实细数起来还有些蹊跷,为何在那小子身边的人全死了?我可不信什么生来天煞,命里带孤,我看呐,是人祸!”
“你是说……”
“你听说御史台那事没?一个正常人敢拎着人头招摇过市?见过的人还说他面不改色,依我看,这人就是个坏种罢了!”
“可惜他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自己的老子喽。这一回,那李大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
听到这个流言时,太后正埋在诸多政务之中。她抽空抬起头问了一句:“李徵,就是李家那个庶子?”
赵闲笑呵呵道:“是呢,小李大人也是个妙人。”
“哦?怎么个妙法?”太后道。
赵闲却又敢不说话了。但太后问,他必须要答。
“娘娘不记得了?”赵闲小心翼翼道,“许久之前,小李大人因与其兄长发生冲突,后闹到刑部的事儿?”
这么一说,太后倒真的想起来了。
那事给她留下不小的印象,刑部的侍郎曾在她面前抱怨过,说李缙不懂怎么教儿子,就应当由太后亲自教教,兄弟争端闹到刑部算什么事?
当时她倒没觉得这事有多大,只觉得有趣。
眼下看来,李徵这个人……确实不容小觑。紫鸾殿上一事,她还怀疑李徵与李缙二人是在唱双簧引她上钩,如今看来……似乎,是因为李徵另有所图。
这下,便更有趣了。
太后垂眸思索片刻,想起李党参与的诸多事端,心道,李徵这人,说不定可堪大用。她抬眼道:“星澜呢?”
“回禀娘娘,还在鹿鸣居呢。”
太后:“让他去李府走一趟。”
若李缙足够狠心,李徵的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这人的命,她要了。
*
赵闲领旨后,便匆匆赶往鹿鸣居,可惜他注定要扑个空了。
李府处于汴梁最繁华的那条街后,平日里人来人往,酒香与人声时常能越过墙头,往李府的后院而去。
谢玹与秦庭坐在另一条街的街边,一人一酒。秦庭喝了两口,觉得街边的酒太辛辣,便蹙眉不忍地放下了杯。
他抬眸一看,见谢玹只举杯,不饮酒,目光不辨清明,一看就是在神游天外。
秦庭以扇掩面,将目光放在了谢玹手中,那柄雕刻了金线的匕首之上。
准确来说,那是一柄刺杀的凶器。他与谢玹方才离开鹿鸣居前往李府时,有人曾在途中试图以此刺杀谢玹,被秦庭抬扇拦下。
他原本想让叶一去追,但当谢玹认出那人是个和尚时,竟然就此作罢。
而后,他发现谢玹从匕首的柄端,抽出了一封信。
看完这封信后,谢玹的神思便周游天外去了,直到如今。
那里面,写的是什么?
“叶一呢?”谢玹突然出声问道。
秦庭回过神:“去李府打探消息了。”
“那今日李郁便要动手杀李徵的消息,也是叶一打探的?”谢玹撑着头,目光放远,看向了远方那座巍峨华丽的府邸。
那是李徵的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之地,也是李徵被关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如今,便要拿回他的命了。
谢玹无知无觉,嘴上在饮酒,目光却未收回来,顿时被入口的辛辣呛了个满怀,捂住嘴咳嗽起来。
秦庭见状,以扇作指,在谢玹胸口连点数下,才让他来得及缓口气。
“这酒……也太难喝了。”谢玹嘟囔道。
秦庭莞尔,端起酒杯作势抿了一口:“是殿下喝不惯。”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巾递给谢玹,而后又略一开扇,不经意道:“殿下不是爱酒么?还说若有机会,便要令天下所有精于酿酒的手艺人同住一屋,天天去夜夜去。”
谢玹一顿,再去看秦庭时,那人依旧摆得一幅公子哥儿般的浪荡模样,仿佛自己刚才只是说了句“明日有雨”。
那不是初次见到秦庭时,他与谢端的谈话么?
他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玹想通来龙去脉,把手巾一扔,冷冷骂道:“你下贱。”
“小殿下为何如此说。”秦庭颇为委屈道,“下官不过想制造机会与小殿下相遇罢了。如何?那日雨中,殿下是否对……”
眼见谢玹眼刀刮来,秦庭话音一转,将调笑般的“是否对我一见钟情”改成了:“是否对那匹汗血宝马一见倾心?若殿下喜爱,下官可以送给您。”
谢玹扯了扯嘴角:“敬谢不敏。”
有些人天生冷清冷性,却装得比谁都多情。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封于匕首中的信,将写有字的那一面朝下覆在桌面,抬眼道:“你秦家虽没落,暗线却手眼通天。怎么,般若寺总是有和尚联系我的原因,没查出来?”
秦庭笑意一收。
他其实早知谢玹没那么容易被他糊弄。
于是他戴起他惯用的假面,避开谢玹略显锐利的眼神,轻轻一笑:“殿下说笑了。不过下官倒是好奇另一件事,殿下为何不去亲自找卫涟,反而让十殿下去呢?”
他手持折扇,那折扇阖上之后,覆于扇面上的山水画便成了一团看不清的墨迹,一如置于远山之后,隔着层层云雾的真心。
秦庭转移话题,谢玹便耐心陪着他演:“卫涟并不重要。”
秦庭一愣:“嗯?”
不重要?
紫鸾殿上一事已过,秦庭最初确实认为,谢玹会先去找卫涟。
那卫涟并非是个草包,在御史中丞的位置待了这么些年,亦有几分审时度势的能力。他被李党所弃,顶对他们恨之入骨,如果可以加以利用……
可秦庭并不认为太后会杀掉他,同样的,这或许是太后用人的一个契机。
如果他还可用,秦庭相信,太后定会在棋盘上拿起这一颗敌方的棋子。
可眼下谢玹说,这人不重要。
“死就死了,不过一个卫涟。”谢玹淡淡道,“李缙防我便让他去防,破局有千万种方法,卫涟能作棋子又如何,我亦可以造出另一颗棋子。”
秦庭摇晃折扇的手慢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年,瞳色澄澈、眉眼干净,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是如何在权力旋涡的中心不被侵蚀殆尽的。
“还有其他话题用来遮掩的吗?”谢玹道,“没有的话,就轮到我了。”
他眼中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与秦庭那张长着长眉墨眼的面容面对面。桌面上唯有几盏简陋的酒盅,谢玹松开手,将其中一枚倒扣于信纸之上,冲着秦庭抬了抬下颚:“请。”
秦庭眯眼一笑:“殿下何意?”
“不是想知道么?”谢玹说,“自己打开看。”
秦庭不接,反而问道:“殿下想要什么?”
秦家诞生过诸多优秀的商贾与能人,才能供使他们世代活跃在官场之上。是故秦家人事礼、信命,亦知晓天下之大,利益往来最为便利。
可他不知道,那场暴雨之中,明明对于他来说是早有预谋的一场相遇,竟然需要他交换那么贵重的东西。
因为谢玹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绪波动,捏住扇骨的指节泛起苍白之色。
谢玹说:“你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章节里提到的是第十四章 两人初见,蜻蜓说的那句话在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