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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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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蕖没有把握瞒得住他。
  谢慈对于谢家事的执念刻在骨子里没法抹去,芙蕖预感到时候,此事可能要闹一通,她还没想到如何面对。
  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那鼓瑟令当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放在手里丢不得,也不安稳。
  两人双双躺在榻上之后。
  芙蕖睁着眼睛问:“那位崔少东家,你已经安排妥当了?”
  谢慈不答反问:“你现在还做噩梦吗?”
  芙蕖说:“不做了,你的药很好用,能让我安稳睡到天亮……你这些日子不都一直睡在我身边?怎么还要多此一问?”
  谢慈:“想听你自己说。”他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琉璃罐子,说:“等这十副药吃完,就停了吧,是药三分毒,总归对身体不好。”
  芙蕖欣然答应:“行啊,不过药可以停,甜梅不能停,我知扬州街头好买这东西,回了燕京还有吗?”
  谢慈沉默了片刻,说:“便宜常见的梅子而已,你真喜欢,我随时都能给你搞一筐。糖腌的梅子,吃多了可坏牙。”
  芙蕖说:“放心,我仔细着能,一天最多三颗,绝不贪嘴。”
  谢慈闷着声音咕哝了一句:“……还上瘾了。”
  芙蕖转头鼻尖嗅着他颈前的味道,说:“是啊,戒不掉的瘾。”
  她的声音越发的低,尾音都含在了喉咙里,像是染上了梅子的甜腻,纠缠在口唇之间,蔓延到心里,欲罢不能。
  谢慈闭上眼,胸膛缓缓起伏。
  梅子是可以随时叼在嘴里吃的。
  可芙蕖还是他至今没吃到嘴里的果子。
  他不曾真正品尝其中味道,只有猜测。
  而这种东西,越猜越令人心痒。
  他是个假圣人。
  身心的冲动骗不了自己。
  芙蕖嗅了几下,心猿意马的同时,还在缜密牵挂近在咫尺的一场变动,道:“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立冬那日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谢慈见缠不过去,只好回答:“我不打算在寺里动手。”
  芙蕖心思清明了一下,疑惑之后,立刻明白:“你是顾忌佛祖?还是顾忌你娘?”
  谢慈:“空禅寺里没有我娘,你应该称呼她断尘大师。”
  芙蕖不置可否,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即坐起身来,说:“但是在寺外动手,不是稳妥的选择。”
  崔家的势力不可小觑。
  如今他们谁都没得到消息,那边是怎样的清醒还是未知。
  空禅寺里占了地势的方便,也占了行动的先机,他们在此地早早准备好,等崔少东家的人来了,诱他们进入到寺中,便是胜算极大的瓮中捉鳖。
  芙蕖不理解:“空禅寺见血不是第一回 了,现在才开始忌讳,有何用?”
  谢慈见她坐起来,被子只搭到腰间,半边单薄的臂膀都露在外面,于是拉了一把,将人塞回被子里,道:“先别闹,让我再想想。”
  芙蕖道:“我记得当年是你亲口对我说,人不能有顾忌,一旦身后有了牵绊,气先弱了一半,什么事都做不成。”
  谢慈缓缓按着自己的眉心,说:“是我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芙蕖说:“那年你还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呢,经常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谢慈不大想提,闭上眼睛,放平稳了呼吸。
  他装起蒜来,芙蕖也辨不清他是真睡还是装睡。
  只好悻悻的裹好被子躺下。
  接下来几日,谢慈一改往日的闲散,忙的不见人影。
  芙蕖知道他就在后院井下。
  工匠们呈上来的第一批□□,谢慈先让芙蕖摸过了,足可以假乱真。
  同时,徽州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崔少东家从家里动身了。
  带着不少仆从。
  谢慈闷在屋子里,面前一排十几个锦盒,都装满了簇新的铜币,他说:“既然他动了,我们也该动了,将这笔前送往燕京,别往市井百姓手里散,拿到赌场里去,办事低调些,别汪汪。”
  谢慈的属下站在屋子里,各个都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走路都悄无声息。谢慈的命令说出去,他们办事的人也分配的井井有条,上前端着盒子就走。
  芙蕖手里还把玩着一串,说:“赌场里?”
  谢慈:“崔字号要完蛋了。”
  芙蕖一时没能想明白他的意思。
  谢慈盯着她把玩铜钱的手,说:“咱们燕京城那么多权贵将钱存在他们崔字号的地下银庄里,可谓是托付身家的信任啊……可崔字号却私铸□□,将事情传开,□□已经流通于市间,他们谁能保证自己存在崔字号银庄里的钱还是安全的呢?”
  崔掌柜铸币的目的尚未摸清,但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怎么以为。
  谢慈说他目的不纯,他就是目的不纯。
  谢慈在见到那些□□的第一眼,便说了一句——这是把杀人诛心的刀。
  原来是这个意思。
  芙蕖思量了片刻,一抬眼:“燕京城中唯有天平赌坊可助你做大此事。”
  可是太平赌坊的老板娘与他有梁子在。
  谢慈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她与我有梁子,我可以不露面,办事要迂回,动动你的脑子。”
  芙蕖躲开第二下敲,手里一空,铜钱被他拿走了。
  他吩咐道:“去洗手,我在钱上涂了东西。”
  芙蕖差点端不住自己的手:“是什么东西?”
  正说话间,谢慈的属下敲开门,端了清水奉到芙蕖的面前。
  谢慈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粉,洒进水里,示意芙蕖将手放进去。
  芙蕖不明所以,但听话。
  她将双手浸在水中,在谢慈的示意下,翻开手心朝上,惊见自己掌心竟在水下显出了蓝荧荧的一团。
  谢慈道:“□□不能真正流进市间,否则我就成罪人了,等我布完局,铜板要一个不落的追回来,铜钱上涂的药粉是特制的,能在人的皮肤上停留半个多月,皂角和胰子都不能洗掉,除非用这加了解药的水。”
  芙蕖听着就皱起了眉。
  铜板散进了赌场,进了那些赌徒的兜里,简直是如泥牛入海,想一个部落的追回,哪里是容易的事?
  芙蕖不赞同道:“你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谢慈不以为然:“我喜欢麻烦。”


第95章 
  扬州的冬天会下雪;但是很迟。
  可今年立冬的早晨,芙蕖推开窗,却见院子里的地砖上铺了一层薄白的霜雪。
  漫天的雪沫搅和在风中乱吹乱打。
  芙蕖拢了身上的棉衣;感到了一片肃杀。
  院子里外都静悄悄的,空禅寺里的人似乎都撤出去了;梧桐枝上也不见鸟雀停歇。
  谢慈不在。
  他的属下几乎全撤出了寺内。
  芙蕖眼色一沉,掀掉了身上厚实的棉衣;一身单薄行走在寺中。露在寒风中的骨肉缩紧的那一瞬间;令她的头脑超出平常的清醒。
  谢慈坑害外人时;属实没什么底线;可一旦涉及到在乎的人,他的踟躇和犹疑;总能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好在他在乎的人不多。
  空禅寺女僧诵经声一如往常。
  芙蕖迈进宝殿;静慧住持端坐佛前,听见她来了;睁开眼睛;敲木鱼声也随之停止。
  静慧住持道:“施主今日身上杀气颇重。”
  芙蕖“哦?”了一下;问道:“仅仅是我身上么?住持您难道没闻到天地间风雨欲来的那种湿腥气息?”
  静慧:“阿弥陀佛;贫僧只闻到了清净无我的佛前香。”
  芙蕖将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她回身对那位最年轻的女尼阅袈道:“给我三炷香;我拜一拜我佛。”
  忽然被点到名的阅袈一愣。
  静慧叹息一声,拦住了弟子;从蒲团上起身,亲自给芙蕖剪了香;点燃。
  芙蕖结过香;闭上眼睛;当真端正拜了三拜。
  静慧问:“施主拜佛是为何?”
  芙蕖道:“住持说我身上杀气重;待会难免佛前造次,先向他老人家赔个不是。”
  寺里女僧听了此言,个个语结。
  静慧道:“施主不信佛?”
  芙蕖道:“佛祖不曾渡过我,我自然不信。”
  静慧:“佛祖悲悯,十方度厄,倘若有朝一日施主遭难……”
  芙蕖不等她说完,便道:“那我一定磨刀霍霍向仇人,手刃才痛快,断不会到佛祖面前麻烦他老人家。”
  ……
  静慧等人终于意识到这是位油盐不进的主儿,当下没什么好说的了。
  辰时之后,日头从山顶升高,驱散了清晨的阴沉,乌云消弭,地上的一层霜雪也渐渐化开了。
  芙蕖出了山门,俯瞰山下林中,落叶枯黄,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上。
  四处寂静,山间路上连人行走过的痕迹都没有。
  芙蕖站在门外吹了一会风,又折回寺中,敲开了三娘的房门。
  三娘正在梳妆。
  但她熬得通红的眼睛告诉芙蕖,她并不是刚醒,而极有可能是一夜未眠。
  三娘把她让进屋里,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芙蕖一点也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进屋之后便自行坐下,用手背碰了碰桌案上的茶壶,里面的茶水是滚热的。
  芙蕖掀开茶壶嗅了嗅,道:“碧螺春,好贵的茶,想必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吧。”
  三娘脸色不大好看,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正想替芙蕖倒茶喝。
  芙蕖拒了,说:“别,我是配不上喝这么好的茶。”
  三娘面上维持着客气,道:“我以为姑娘来是有什么吩咐。”
  芙蕖懒洋洋的靠在桌旁,说:“没什么吩咐,就是无聊极了,来找你解解闷。”
  三娘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然后无奈笑了:“姑娘,我是个无趣的人……”
  芙蕖眼中带笑,望着她,摇头:“不,你有趣的很。”
  三娘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忍了又忍,她说:“昨夜里我就听外面动静不断,想是谢大人已开始着手安排,我算着崔少东家的行程,倘若计划无误,一两个时辰内便能赶到。姑娘,外面风声正紧峭着,你我在此闲聊不太合适吧。”
  芙蕖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适的,照你算的时辰,他们这会儿恐怕都已打上照面了,他们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绝去,我们静待佳音即可。”
  三娘干巴巴咳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道:“您对谢大人还真是放心。”
  芙蕖道:“当然,没有人比他更能让我放心了。”
  说着,芙蕖已百无聊赖纠缠起自己的衣带。
  三娘很容易便注意到她的动作,手下也情不自禁捏起了衣带。但她明显少了一份悠闲,指尖越缠越没有章法,将原本整齐的衣带卷的一团皱皱巴巴。
  其实不是手乱,是她的心不在手上了。
  芙蕖呆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三娘正压抑着心底的焦躁。
  芙蕖的眼睛从她身上撤走,理顺了自己腰上的流苏,说:“三娘,我若是你啊,不会那么容易就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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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神游天外的三娘猛然被她一句话拉回来:“啊?什么意思?”
  芙蕖说:“易地而处,若我是你,崔少东家固然是个人渣,但那谢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一样的该死,只弄死一个多不划算啊,若是能一并送走,那才彰显我的本事。”
  说完,芙蕖对她微微一笑:“是吧?”
  三娘艰涩的开口:“我没有……”
  芙蕖再看向桌案上精心准备的茶壶:“再等片刻,你的茶温正好,真正的贵客就该到了吧。”
  三娘猝然起身:“你!”
  芙蕖冷静自若的安抚:“别急,坐下。时辰还不到呢,我刚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就要犯蠢。”
  三娘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已经憋红了双颊。
  芙蕖摸着茶壶的温度,说:“我赌你这壶茶白泡了,你等的人来不了,信不信?”
  三娘戒备的盯着芙蕖的脸色:“你要和我赌一场?”
  芙蕖道:“不可么?”
  三娘扯旗嘴角笑了笑:“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徽州,就是帮着崔少东家经营赌坊的,你在我面前谈赌?”
  芙蕖也笑:“三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三娘是不知道,她说:“你一个谢家养在床上的女孩玩物,叫什么名字有人在乎吗?”
  芙蕖轻易看穿了她的意图:“你想激怒我。”她说:“但是我不生气,真正没有名字的人是你,三娘,你在崔少东家手下,无名无姓混得很惨吧。”
  三娘反倒被她狠狠的戳了痛处。
  芙蕖是个不吃嘴上亏的人,受了委屈想尽办法也要加倍还回去。
  “凡事在人头落地之前,都有转圜的余地。”芙蕖平和的说:“至少我们的目的不是要你的命,请坐。”
  三娘哪里能坐得安稳。
  芙蕖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玩意。
  一个骰宝,里面八个骰子,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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