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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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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以见得?”
  “我猜的。”
  他瞟她?两眼,暗昧地笑一下,“哪种?坏事?”
  妙真脸上?一红,又不说了,身子一前一后地慢慢摇着,“你?做的坏事,一定?是罄竹难书。”
  “你?不说出来,就是栽赃陷害。”
  她?知道她?说的“坏事”和他说的不是一种?,想着有些不知所措,连耳朵也滚烫起来。便一抬手,把胭脂膏子由他手里夺回来,走到另一头去坐,“凑合着用?好?了,不好?再像从前那样挑三拣四了,只要搽不坏脸就成。”
  他歪在黯淡的角落里审视她?那臊红的脸,怕再就此话说下去一发不可收拾。便转而调侃,“稀奇,你?如今也能体谅人了。”
  心里明白她?这?潜移默化的改变是迫不得已?,所以为她?感到几?分哀痛。
  妙真提着胳膊将胭脂膏子放在炕桌上?,眼盯着那盖上?绘的牡丹花微笑,“我要是还像从前在家时那样横行霸道,那才真是傻。”
  他低声咕哝,“我情愿你?傻你?一点。”
  “什么?”
  他提起精神来笑,“讲你?的坏话,要不要听?”
  妙真噘着嘴剜他一眼,把目光放到窗户外头去。阳光还是白,明晃晃地照着院门外假山后头的一棵芭蕉,绿得惨烈。


第45章 玉屏春冷 (〇五)
  说着说着又说到?彼此身上; 良恭自?觉不妥当,怕引申出关于彼此更深刻的话题。便扭转谈锋,又说起她和安阆的婚事。
  妙真仍是?不大有所谓的态度,“这事情我怎好过问太多?多问一句还不够雀香笑话的; 她一定要议论我是?急着嫁人; 才不要给她看笑话。由舅舅舅妈去张罗好了,反正父母不在; 他们是?长辈; 按理也是他们张罗。”
  
  “他们就没向你透点意思?或是和林妈妈来商议?”
  妙真丧气地垂下眼; “妈妈哪里还操心得起?到常州来就一直不好。舅妈也懒得去问她; 她虽是?我的奶母; 可?舅妈是一贯看不起做下人的。”
  良恭松松散散地笑道:“横竖你的嫁妆都是?预备在那里的; 只借他们胡家的房子出门; 就是?张罗也不过是?请请他们胡家的亲戚朋友。裁做衣裳之类的事应当是?安家那头自?当有人来。”
  “反正不该我做姑娘的操心?。”
  妙真都不该操心?,白?池自?然更没这资格。她这厢甫入外间?,正好听见这些话,一颗心?更是?无的放矢。
  她是?不能触碰这个话题的; 听到?也装作没听到?; 在帘外咳嗽两声,听见里头缄默下去,适才?打帘子进去,“良恭,你去替我套车; 我要出去拣几副药。”
  良恭只看她一眼便听吩咐出去; 白?池坐到?榻上去向妙真道:“娘的药吃完了; 总不大见效,我出去问问大夫另换个方试试看。”
  “何不请大夫亲自?进来瞧?”
  白?池低着脸轻叹; “这些日子你没听见胡家的下人背地里怎么说的,说咱们这班人事情多。你是?外甥女倒罢了,为你操办婚事是?应当的。可?我们不过是?你的下人,还要累得他们厨房里煎汤送药的,他们岂有爽快?请个大夫来,又要折腾,更招话说。不如?我出去,娘也没添什么新的症状,还是?老样子,身子沉头昏,精神头不好。况且我亲自?去跑一趟,认得路了,下回良恭瞿尧在外头有事忙我就自?己出去抓药,省得劳动他们家的人。”
  妙真鼻管子里不服气地哼着,却又拿这些人没奈何。也只好叹,“都是?为我这个破落小姐,连你们也跟着吃苦受罪。对了,良恭从安家回来,说表哥写信到?京去向他认得的一位大人通门路去了。白?池,等老爷太太放出来,咱们就好了。”
  白?池避讳着与她说安阆,只微笑着去握她的手,“一会我出去,你去瞧瞧娘。”
  起身要走,听见屋子里忽然“嗡嗡”响,不知哪里飞进来两只蚊子。她抬手赶赶,又道:“叫花信点上香,这时节已有蚊子了。”
  说话出去,不一时又见花信进来,洗衣裳洗出一脑门的薄汗,也顾不上用手帕,扯着截袖子揩了两把,走去倒茶吃。看见妙真正四处翻箱倒柜,因问,“你在找什么?”
  “驱蚊虫的线香,我记得前几日舅妈使?人送了些来的。”
  “我放在床上那橱柜里了。”花信搁下茶盅去翻了来点上,慢慢走回榻上来嘟哝,“白?池呢?怎么不叫她来翻?”
  妙真也坐回榻上,“她出去给妈妈抓药去了。”
  花信仍有话讲,“她眼睛里只有她那个娘,一点不把姑娘放在心?上,不知道的还当林妈妈是?咱们家的太太呢。成日就忙活一个病人,大堆的活计都推给我做,我见天的洗衣裳,洗得手都脱了几层皮。”
  说得妙真心?下很?不好意?思,噘嘴道:“我明日起少换两身衣裳好了,横竖我不大动弹,也不怎样发汗。”
  花信收了收撇到?一旁的嘴角,脸色有些尴尬,“又不单是?洗姑娘的衣裳,不与你相干。”
  这时候暗自?都有些难堪,花信便又起身转出廊外晾衣裳。天色不知几时加重的,轻云染成浓墨,藏着一场暴雨迟迟落不下来。她把衣裳挂到?麻绳上,大颗大颗地滴着水。透过那黛紫的鲛绡,天更是?黯得沉重,像有一片黑幕蒙住头,使?人大颗大颗地滴着汗。
  真是?没个出头之日。她与妙真白?池是?不同的,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下人,从不指望能靠跟着妙真一并到?安家去就能翻身。
  她也不是?要几多风光,心?里惦念的无非是?一个下人应当有的理想——活计轻松一点,银子多挣一点,往后嫁一个管事的,混一份下人应当有的体面?,夫妻俩还是?为主子当差。
  原本?是?个小小的愿景,可?惜如?今也成了不切实际的憧憬。尤家再无人可?嫁了,舅舅也不知辗转何处,带走了她辛苦攒下的一份体己。安家那情形,即便当官,也少不得要几年才?能发迹。她还得苦苦捱着,成日做这些粗笨的活,从前是?个梦幻泡影,一切又待重头再来。
  好在还算有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可?在白?池心?里,这机会成了个十分?尴尬的机会,她一时不知该进该退。这时候倘或她真不管不顾地与安阆喜结连理,简直是?对妙真落井下石。
  她既然一早错失了彻底拔除妙真这颗“眼中钉”的良机,从此就只好一失再失了。
  因此她对婚事不闻不问,一心?只避到?林妈妈的病榻前伺候。这厢走到?药铺子里来抓药,叫良恭在马车上等候。良恭欹在车上等了片刻,精神倏地一振,看见安阆由人潮中走来。
  良恭正在想他因何而来,他就直接了当地道:“我有话对白?池讲,今日本?来是?上胡家去寻她的,偏看见你们套了车出门。正好,省得在胡家说话不便宜。你略等等,我进去同她说会话。”
  走出一截,又调转头来,“上晌我同你说的话,你转告给大妹妹了么?”
  良恭立在车前打马虎眼,“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你也晓得,我们大姑娘最要脸面?,你且等我想想该怎么对她说。”
  安阆爽利地笑起来,“无妨,你不好讲就不讲,胡家自?然会告诉她。这事情我告诉我同我父亲商议过了,他老人家十分?通情达理。”
  良恭在背后望着他走进铺子里,笑脸底下渐渐翻出来一片冷意?。安家倒是?一家子相互理解与体谅,却将?妙真置于个被摒弃的境地。以?她的自?尊,她是?断受不了这打击的。
  他将?此前的一个打算重提上心?间?,正在门前忖度,忽然听见有人喊,“良恭!”
  人潮里遍寻一阵,才?看见个熟悉身影远远跑来,使?他刹那笑开,“严癞头!你怎么跑到?常州来了?!”
  严癞头背着个拧着个包袱皮,精神抖擞,往他肩上拍一掌,“我还想问你呢!你怎的在这里?”
  “我跟着尤家大姑娘一道来的,她的舅舅舅妈在此地,她今年又要出阁,年前我们就由湖州赶来投奔。”
  严癞头点点头,“是?了,听说尤府被查抄,尤家好些人给押到?南京去了。我还打听过你的消息,又没听见你回嘉兴,我还在想你到?底跑到?何地去了,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不晓得,你姑妈常问我,我都没敢将?尤家的事情告诉她,怕她老人家胡思乱想,以?为你也给牵连在内。”
  “我又不是?他们家家生的下人,牵连不到?我头上。你怎么在常州?”
  “我去年不是?替人押货到?常州嚜,道路走数了,高老爷听见,托我到?这里来送两笔款子。高老爷还问起你呢,我说你有了别的发财路数,就要飞黄腾达了!如?何,跟到?这里来,是?安家那门路有准了?”
  说到?安家,蓦地点拨了良恭一下。他朝药铺子里瞅一眼,将?严癞头拉到?一旁的巷子里说话,“你现下是?在哪里落脚?”
  严癞头将?下巴轻巧一抬,“就在前头一家旅店,叫‘迎客来’,朝前走几步就是?。”
  “那好,明日你不要出门,我下晌去找你,有事与你商议。”
  严癞头笑呵呵应承下来,与他又再寒暄两句,知道那安阆就在药铺子里,不好多说,便先行辞去。
  少顷良恭从巷里走出来,眼朝铺子里扫一扫,看见柜台上的伙计正在抓药,柜台前已没了白?池与安阆的身影。又凝着目光朝药柜旁的门后望去,只看见一堵照壁。
  想来那堵照壁后头,他们无非是?在说些儿女私情,他用不着去猜,回身翻回马车上坐着,把一双阴鸷的眼睛轻微阖上。
  反正他不大信这世上真有矢志不渝的感?情。只要没了白?池这个妨碍,安阆少不得“退而求其次”,他犯不着让自?己背上个“薄情寡义”的名声。人不见得是?爱自?找麻烦。
  照壁后头是?药铺掌柜家的小院,几间?屋子里有没有人安阆无暇理会,急起来就只顾与白?池争辩,“就算背上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我也认了。在嘉兴时我就对你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你难道当我是?在说玩笑话?”
  白?池四下里将?几间?屋子看看,生怕有人听见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幸而没人,她看一眼安阆那张笃定的脸,把身子转向一边,“你何苦非要这样呢?其实我跟着妙妙一齐到?你安家也是?一样的,我们一样可?以?厮守终生,何必在意?这些名分??”
  影壁上头坠着浓密的树枝,斑驳的几点影落在她脸上,使?安阆发现,她这张面?目不过两年未见,有些模糊了。
  他急着要找回从前那份默契,便托起她的手,“那年在嘉兴的时候咱们分?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这里来,你又忽然变卦?”
  彼时是?彼时,此时却已发生了太多变故,算起来,白?池也是?这变故中的受害者,以?至从前的所想所求都变了模样。
  她沉默片刻,轻轻笑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不敢再想这么多,我只想我娘,和妙妙,还有大家都安安稳稳的。你不知道,前年我们从嘉兴走水路往湖州去,有一天下着雨,我和妙妙到?岸上闲逛。上船的时候,妙妙不留心?踩滑一跤,险些掉进河里。我去拉她的时候就想,只要她真摔下去,咱们许多麻烦就能迎刃而解。”
  说着她把嘴角无力地提一提,“可?我做不到?……”
  俨然底下还有话说,可?安阆等不得,急着表白?,“我没让你去做什么,我来想法?子,忘恩负义的名声让我来背,你只管等着我。”
  白?池仍是?笑,把眼稍稍垂下去,面?对他承诺有点心?虚。
  安阆以?为她是?怀疑,愈发急着赌咒发誓,“你不信我?好,我说给你听,倘或我有负于你,就让朝廷革去我的功名,叫我今生今世永不得翻身!”
  她忙摇头,轻轻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我比妙妙还要了解你。可?真要按你说的打算,也太难了,你父母也未必肯答应。从前我们太年轻,想不到?这许多,难道到?眼下也不想么?”
  “我家那头可?以?再做打算,眼下首要的事是?……”
  白?池唯恐听见后头的话,仿佛听见都是?种罪过。她又是?忙着摇头,先把他打断了,再慢慢说:“我和你是?一份感?情,和妙妙从小一处长大,难道就不是?一份感?情?细细想,她并没有妨碍我什么,要说妨碍,那也是?我的命。我不强求了安阆,请你也不必费心?。”
  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她就连忙旋裙到?外头铺子里,提上几包药登舆,在车内隔着帘子吩咐良恭,“你晓不晓得哪里有典当行?拐过去一趟。”
  林妈妈那里的银子剩得不多,妙真的嫁妆是?不能动用的,也不好开口向胡家要,只得各人典当些东西。论好东西,这一班人除妙真外,自?然是?白?池的钗环首饰最多。
  她从前所得命中额外的实惠太多,如?今也到?了该要一样一样还回去的时候。
  待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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